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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該怎麼說起呢?

身邊很多朋友問我,你畢業了之後就可以幫我們看牙齒了嗎?面對這個問題,總是難以回答。耐心得解釋完現況之後,朋友總是會說:「這也太不公平了吧?你們不是也考完國考了嗎?」

想起當初為什麼選擇去西班牙念牙醫的理由,其實沒多想什麼。當時候的經濟環境並不是太理想,看著在美國讀商完找工作的姊姊,我心想我是不是該學一個比較符合現代社會需求的專業技能。在父母朋友的建議下,有了出國念牙醫的念頭,當時候想,這個職業挺好的,我有專業技能不怕找不到工作,畢竟姊姊未來都在美國了,這個工作可以讓我以後回台灣有穩定的收入也好照顧年紀漸長的父母。於是,大學畢業那年就前往西班牙了。

求學過程中可能因為已經清楚知道自己的目標了,讀書讀得比在台灣念大學還認真。每天幾乎是早八上課,午餐過後待在實驗室到天黑。還記得大ㄧ第一次和同組夥伴輪流在dental chair上檢查蛀牙,洗牙,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這就會是我未來的職業。坦白說,決定來唸書前,對這個職業並沒有太多的想像,沒想到念著念著,我對牙科越來越有興趣,越來越想把這件事情做好。

還記得矯正課的彎線一直是我的罩門,怎麼做都做不好,後來自己去學校文具店多買了很多條線,自己回家練習,有時候一練,三四個小時就過去了,但是當你發現因為你的努力,線彎的越來越好的時候,那種感動跟成就感也深深留在心裡。很快四年在學校的時光就過去了,第五年是全診所實習。

還記得第一次要幫病人車掉蛀牙補牙的心情,我心裡想「我真的是一名牙醫了。」在我們學校的制度裡,大五的實習是完全放手做的,老師的功用只有幫忙檢查有沒有做完整,以及碰到困難時可以詢問老師意見。大部分的情況,老師不會直接告訴你正確答案,他會先問問你的想法,像討論的方式引導你下診斷做治療,這樣的學習方式,對我們的獨立思考跟看診非常有幫助。在診所的時候,對病人來說,我就是他們的醫生。當你幫他們改善了他們困擾已久的問題時,他們的感激也成為我想要不斷進步成為好牙醫的動力。

畢業了,也順利考完國考了,沒想到惡夢開始了。記得在大三的時候聽說了台灣政府多加了實習名額限制的規定,回台後的留學生需要排隊才可以實習。當時得知消息的我們,非常錯愕,但眼看再兩年就畢業了,怎麼說都得畢業了再想辦法吧!沒想到事情越演越烈…

我認為我們是被犧牲的一群人,當初出國讀書時,並不知道政府未來會有這樣的規定,我以為我出國念牙醫跟身邊朋友出國念研究所一樣的概念。我不知道政府當初是因為什麼原因開放出國讀醫,也不知道政府是什麼原因突然對我們這群人執行嚴格的數量管控。有些人指控我們是權貴,影響政府的作為。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有權有勢又為何會讓自己身陷這個泥淖呢?我不懂我們做錯了什麼,政府內部或高層如果有受任何人影響而導致政策的改變,也不應該是由我們來承擔後果。我理解在台灣工作的牙醫們,覺得自己的利益被剝奪了,但我們這群人何嘗不是呢?我們被自己的同胞唾棄,被政府踢皮球,想想如果為了等實習排隊八年時間,我也快將近40歲了,我不知道這些年我該怎麼辦,我自己的國家容不下我,我只能被迫出國工作,那我的父母怎麼辦呢?五年不在台灣的時間,讓我深深感受到父母老了,頭髮白了,身體開始有些毛病了,得換我照顧父母了。

坦白說,實習事情越吵越烈,我的焦慮也越來越深,甚至到需要找心理諮商師的程度。年紀也不小了還沒辦法工作,我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裡,我不知道我的父母該怎麼辦,甚至我也沒辦法做中長期規劃,我的人生停滯了,亂套了,從小到大我認真讀書,我知道我有能力,但就因為我出國讀醫,好像我一切的努力就都不算數了,明明是政府的錯,為什麼要我來承擔?政府能不能有擔當一點,站出來把自己的錯誤改正,拖了又拖的落日條款終於落地了,給本土牙醫交代了,那是不是該處理這些因為政策朝令夕改下被迫犧牲的人?一個法治國家,不論我們的學歷在台灣的牙醫師眼中怎麼樣,我們都是堂堂正正合法出國讀書,畢業,並且一階國考合格,我們實習的權利就不應該被剝奪。